午后,日光温暖,位于长安南侧的国公府里,梅花饼的香气萦绕厅堂,四五个妇人坐在火苗跳动的暖炉旁,边聊天边吃梅花饼。

    受种种因素影响,往往男人们聚在一起爱谈论家国大事,女人们聚在一起则爱谈论衣着首饰。

    今日来国公府做客的都是长安权贵家中的正室夫人,众人聊着聊着,话题不知怎的转到了衣服首饰上。挨个评点一番彼此的衣着后,众人纷纷夸起苏夫人今日穿的吉服,“瞧瞧这件吉服,颜色高贵典雅,料子甚好,款式也新鲜,尤其是这走线,压得密密匝匝的,到底是宫里的东西,就是好啊。”

    苏夫人行事低调,无心炫耀,她和善笑一笑,没接茬。

    桌上有人问起,“怎么没看到二夫人,平常她不是最爱热闹了吗。”

    有不喜欢田文苑行事风格的翻个白眼,嘲讽笑道:“我们一群正室在这里聊天,她一个妾室过来做甚。”

    苏夫人忙劝她们,“不要这样说,文苑听到了该不高兴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管她高不高兴做甚。”说话的是长安令的夫人周氏,她出身高贵,性子直率强势,府上无人不服她,“咱们在座的人里头就苏夫人你最软弱,田文苑她一个破落户出来的妾室,都快骑到你这个正室头上来了。我的好姐姐,”她冲苏夫人叹气,“你念佛念得心肠忒软了些,这样下去可不行啊,你得给她立规矩,让她晓得这国公府里谁说了算。”

    苏夫人为人和善,没甚坏心思。想到田文苑这些年来帮她做了不少事,家里家外的忙活,虽说有时小心思多了些,但到底没害过她,“哎,她也不容易。”苏夫人笑呵呵的,眉眼弯弯道:“别讲这些了,快尝尝我亲手做的梅花饼,我们家蕴娇可喜欢吃了。”

    听苏夫人提到苏蕴娇,有贵妇人接茬道:“蕴娇今年十六了罢?”

    苏夫人颔首,“是啊,刚及笄没多久。”

    长安令的夫人和苏夫人关系好,不忌讳有些话能不能说,她忽地叹了口气,压低声音道:“蕴娇是国公府的嫡长女,就算不嫁给太子,也该许个像样的好人家的,可现如今……”

    她没接着往下说,众人也知道她要表达什么意思。

    苏夫人怅然道:“谁说不是呢。”

    暖炉熏得每个贵妇人的脸颊都红彤彤的,发间珠玉碰撞敲打的声音不时响起。一墙之隔的偏房里,田文苑捏紧了拳头,脸色暗得跟才做过饭的锅底一样黑。

    那些妇人的交谈她都听到了。

    咬着牙回到锦华的房间,田文苑由着性子摔碎了桌子上的杯盘碗盏,借此发泄心里的火气,“我就晓得那些贱人看不起我!”她忿忿道:“还有宁珠,也忒会装模作样了,我真是恨极了她这幅假惺惺的姿态。”

    李婆子和苏锦华知道田文苑去前院那边打探消息了,想必是听到了什么难听话,才会气成这般模样。

    “母亲莫气。”苏锦华忙让李婆找了一只干净的新杯子,亲自给田文苑斟茶,“喝口茶泄泄火罢,没必要和那些爱嚼舌根的老女人计较。”

    过年这段时间,田文苑自觉受了不少委屈和亏待,此刻房里没有外人,她将肚子里的苦水一股脑全倒了出来,“圣人和皇后倒也罢了,他们贵人事忙,根本不把咱们这些人放在眼里,赏赐东西厚此薄彼是有的。可公爷竟然也做不到一碗水端平,给我的东西就是没给大房的好。就拿今年过年的节礼来说,公爷给大房的节礼足有三箱子,到我这儿仅剩两箱了,这不是明摆着打我的脸吗。”

    李婆赔着笑劝自家主子,“国公府年年的节礼都是按照惯例赏的。夫人,您是妾室,赏赐总不能越过正室去,外人会闲话议论的。公爷给您的节礼虽比大房前,可他私底下不是给您添补了许多吗,那羊脂玉镯子可是连夫人都没有呢。”

    田文苑冷哼一声,不以为意道:“谁稀罕。”

    “我当初真不该嫁给他。”提及往事,田文苑追悔莫及,“本以为能挤走宁珠,当名正言顺的国公大夫人,谁知这么多年过去了,宁珠虽然病病殃殃的,可还是牢牢霸占着正式夫人的位置不放,他也没有扶我为平妻的意思。”

    李婆子拱火道:“夫人,您别看大夫人和和气气的,好似一副菩萨心肠,其实内里精明着呢。她还活着,怎肯让公爷扶您为平妻。”

    苏锦华也抱怨道:“大娘那头且不说,长姐这段时间待我也怪怪的,有一次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,竟当众提起我庶出的身份,让我在下人们跟前下不来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