绝崖城东,蒲花里,颜府内库房,房外守卫森严。

    房中没有一扇窗,全靠墙壁上镶嵌的照明石,幽绿光芒照得人人脸色发绿,形同鬼魅。

    颜坤祺端坐在库房最里侧的座椅上,小小脸蛋神色肃穆,望着跪在面前的两百余精锐,幼齿之龄,却俨然有一份超越年龄的沉稳气度,问道:“刘元泰可有异动?”

    为首的黑色劲装侍卫抱拳道:“并无异常,仍潜藏在李氏人家院中养伤。只是……这贼头素来狡诈,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三日,如今是伤重不得已。再有三五日功夫,康复了两三成,他必定再度销声匿迹……公子,此事拖不得。”

    颜坤祺笑道:“哪个要拖,不过是哄哄那老鸽子罢了,你们即刻就与我启程。”

    廖开皱眉道:“公子,不可。调兵搜查,方能名正言顺,若是换作私兵刺杀,非但不是功劳,恐怕要招祸。”

    颜坤祺脸色一冷,说道:“刘元泰勾结妖蛮部落,悍然反叛,在边境大肆屠杀、□□掳掠、无恶不作。毁于他手中的村庄十七个,死于他刀下的百姓三千余,他曾效力于军中,熟知我军策略,这等恶徒,多活一日,便多一分风险。我只求取他性命,只要他一死,是福是祸,我一力承当。”

    廖开叹道:“公子高义……好在公子年轻,建功立业尚有足够时日,不急于一时。”遂不再劝阻。

    颜坤祺便站起身来,沉声道:“趁着城门未关,各自出城去,在三十里外雷鸣崖下会合。”

    座下精锐尽皆起立,对着面前只及自己腰身高的小领袖,神色没有半分轻视,全都右手成拳,捶在左胸,齐声应道:“得令!为国为民,死而后己!”

    低沉的和音撞击着厚实的墙壁,回荡交错成隆隆悍响。

    颜坤祺也回应般握成拳头,捶了捶左胸,用稚嫩却庄重的嗓音回道:“为国为民,死而后己。”

    出发之际,颜坤祺换了一身适宜长途奔袭的窄袖银袍,忽然又转头追问:“让城中谍子查那小孩的下落,查得如何了?”

    廖开身边一个胖胖的管事躬身回道:“公子……还没有消息。卑职斗胆推测,这一行人恐怕并未进城。”

    颜坤祺皱眉道:“这小子果真狡诈油滑,比泥鳅还难捉。罢了,先做正事。他一口纯正洛京口音,想必是本地人,大不了我去洛京找他。哼,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!”

    廖开张了张口,欲言又止,最终一言不发,只轻轻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颜氏私兵分散到各个城门,或乔装、或走秘道,纷纷离开绝崖城,奔往目的地会合。

    入夜时,姬朝安终于抵达了峒镇,与繁华的绝崖城不同,天黑后城门便关闭。二人一兔在城外客栈将就过了一夜,第二日一早便去了峒镇的烟波阁分店。

    烟波阁是客栈兼茶楼,一楼是留给平民喝大碗茶的,还有说书先生助兴,人来人往好不热闹。

    掌柜是个老妇人,姓房,微微发福,笑起来和蔼得仿佛慈祥长辈,领着姬朝安上楼,在三楼深处一间有着雅致竹叶雕花的木门前停下来,说道:“这里是东家平日谈生意的地方,在这间屋子里说话,传不到外面。”

    姬朝安道了谢,提着装灰兔的竹篓走进去,仇四婶儿则守在门外。

    房内不像喝茶的,反倒布置得如同书房,纸墨笔砚样样齐备,书案上几方青色、紫色砚台都价值不菲。

    另有一张红木圆桌则方便座谈。

    店中小厮来上了茶,也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不多时有人敲门,原七当先走了进来,又回转身,做了个往里让的手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