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妫回宫的消息没有告诉歧王,待进了王宫,没往瑰燕宫走,直接去了问政殿。歧王却不在问政殿,问过给使,那给使也不知,只说今日散朝后王上没往瑰燕宫的方向去,往南去了。

    南边儿?燕妫想起来了,南边有宗祠。

    走到半路,天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,在初冬里更添一份寒意。好在林姑姑随时捧着件披风,赶紧又给她套上,嘴里感慨着连这天儿也在为先王后落泪。

    到了祠堂前,宋义守在那里,红着一双眼睛,乍见王后竟然出现,惊掉了下巴。

    “王上可在里面?”

    “在、在……”

    “本宫可能进去?”

    这问题把宋义问住了。从礼仪上来讲,大羲女子是不被允许进祠堂的,女子的牌位也不进祠堂。但歧国却没有这个规矩,现在又讲究个男女一样,进去好像也没什么不妥。

    可是歧王又说过,任何人不得打扰。

    “娘娘,这个……”宋义私心里还是希望有人去捂一捂王上冰冷的心的,毕竟他什么都看在眼里。娘娘伪装下的脾性他清楚得很,只要此刻露出一丁点儿强势,他就甘愿暂时当个软蛋。

    果然王后娘娘没有让他失望,在他同意之前,已迈上台阶,并没有想要和他再拉扯几句的意思:“有罪本宫担着。”

    宋义很干脆地往旁边退了一步。

    祠堂中烛火通明,闻人弈跪在蒲团上,听到开门声吱呀响起,登时绷紧脊背。他知道,这个时候能够进来的,除了王后不会还有其他人。

    “别过来。”

    燕妫停住脚步,隔着数十步的距离望着歧王的背影。他穿了一身单薄的孝服,在这突然下雨的寒凉天气里,让人从身到心感到寒冷。燕妫今天特地穿的是白色衣裳,披风也挑的是素色的,勉强不算失礼。

    她站在原地,没有上前揭穿他的狼狈。因为她已经听出来,歧王一开口,就带着浓浓鼻音。

    静默有一会儿后,他整理过嗓音,问:“为何提前回来?”

    燕妫照实答:“得知今天是先王后祭日,身为王后,便该做王后该做的事,怎能滞留宫外误了大事。王上好糊涂,也不说一声,岂不害臣妾失礼。”

    她这才迈开步子慢慢上前,取了张蒲团,在歧王身侧跪下。随着她的靠近,闻人弈把头微垂,并没有向往常一样对话时总看着她,倒是燕妫扭头看了他一眼,然后不觉把眉头凝起。

    “铜盆放得这么近,黍稷梗一烧,岂不熏眼睛。”她说着,把那盆往自己的方向挪了挪,又抓一把黍稷梗烧了,叩头跪拜。

    闻人弈已在祠堂中跪了半个多时辰,要说与先王后有多深的母子情倒也没有,更多的是遗憾与不甘。他的肩膀为此抗下太多,虽有幸追回许多,可有些失去的却再也找不回来,他的哀恸倒也不假。黍稷梗燃烧起来的烟熏红了他的眼睛,他的脆弱从不示人,她倒是会替他找面子。

    “孤想着,让你来祭母或许会令你为难。既然并非真正的儿媳,索性就不与你提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王上觉得,臣妾现在不该来么。”燕妫愣了一愣,这一层考虑她却遗漏了,“王上认为不该用假的来欺骗祖宗考妣,但是……外人难免不多嘴猜测为何家祭少了王后。”

    歧王轻轻摇首,嗓音淡淡应道:“没有怪你的意思,既然来了,就跪会儿再走吧。”

    燕妫便与他一同跪在蒲团上,心头因他的话陷入困惑。她这一趟到底来对了么?渐渐的,还是觉得自己来对了。歧王气色不好,想是因祭日今早不曾用膳,又穿得这般单薄,外头的雨早就凉了天地,他定是很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