桑淮自从那日做戏进了这别院,便再未看见过容韫。她想回一趟丞相府,被容韫知道后轻巧拒绝,这些日子,江南势态有越发急切之势,容韫根本抽不开身应付府中之事。

    想起府里那三个莺莺……不,幺蛾子,桑淮便叫让流云回去观察两日,没想到容韫和之前她在府里时一样,闾茶想要进书房去送点心,还被关在外面。

    桑淮自是很满意容韫的做法,不过在这别院住的实在无甚意思,最开心的事便是去酒肆或是御史府瞧那个天真的小团子,再者便是收秦婉的信笺。秦婉的信从一开始的两日一封,到每日都有。有时没有信,便是些西越的糕点,秦婉都会给她送过来。

    若是换了旁人,桑淮便要被烦死。可是这人是秦婉,她总是能耐下些心来。秦婉字里行间总是有种别样的温柔,讲起西越的事来也很是有趣。

    不过,桑淮也有麻烦事。

    她自打上次梦到河灯后,脑中的记忆便像是被打开了闸口,她头痛时,便会有一些模糊的、像是被蒙在雾中的场景在眼前。按道理来说,这应当是好事一桩,但桑淮却莫名的惧怕。对于现在的她来说,之前的那些记忆是陌生的。

    这件事桑淮未曾告诉任何人,连平日里最亲近的流云也未说。她怕流云告知容韫。

    所以桑淮常去酒肆找顾盈盈一起喝酒,这样头痛时,便说是宿醉所致。

    在酒肆待得的时候久了,顾盈盈还将她平日里喝的葡萄酿换成其它温和些的酒。店里不忙时,顾盈盈还会和桑淮坐在一桌,不嫌累的一杯杯斟酒,胳膊上的金臂钏会发出清脆的碰撞之声,很是好听。

    顾盈盈很是珍惜她的金臂钏,她说这对金臂钏,是她的心上人送给她的。在送给她这对亲手所打的金臂钏之后,他便要离开家,出去闯荡。西越一直有个传说,要娶心上人,就要打败部落最勇猛的勇士,这样他们的爱情才会被部落中的所有人祝福。

    顾盈盈的心上人为了让她成为最风光出嫁的人,背上行囊,踏上漫漫征程。

    顾盈盈在送心上人离开时想,哪怕他没有打败部落最勇猛的勇士,她也要嫁给他。可惜天算不如人算,顾盈盈没能等到她的心上人,她家道中落,父亲为了还账,便将她卖到中原来,顾盈盈最后辗转来到这皇城,进了那花楼,望月楼。

    讲到这里的时候,顾盈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,仰头喝下。她没哭,倒是一旁的桑淮哭的像个泪人,一边抽噎着,一边同流云说,哪怕是把嫁妆拿出来都要送顾盈盈回家。

    桑淮没想到顾盈盈拒绝的很是干脆,她说:“我赎身的钱还未还给大人,怎好再承你的恩情。我在这酒肆里也能赚些银子,等攒够了钱,再回家。”

    桑淮只顾心疼顾盈盈,根本未曾听出她的弦外之音。

    她赎身的钱已是她想不到的多,西越更是远上加远,车马钱更是一大笔。以她攒银子的速度,这辈子根本回不去西越的,况且,物是人非也未可知。

    可这些她不会同桑淮讲,她心思单纯,那些残酷的现实,还是不让她知道的好。

    桑淮哭累了,休息一会儿,同顾盈盈推杯换盏,喝到面色酡红时,结果不知自己想起什么,伏在顾盈盈的肩上大哭不止。

    顾盈盈听了好半天,才听出桑淮断续的语句问的是:“倘若成了亲,一直没有圆房怎么办?”

    顾盈盈急忙看了眼周围,幸好今日未曾有什么客人,连那位说书少年也未曾来,没人注意到角落的她们在说什么。

    “你同大人还未曾圆房?”顾盈盈压低了嗓子同桑淮说话,桑淮未从她肩上起来,哽咽着说了句嗯。

    桑坏也不知道是有感而发还是饮多了酒,这事埋在她心底好久,她今日借着酒意说出来,也终于痛快了些。

    没想到顾盈盈思索一瞬,似乎也是酒意上头,告诉桑淮:“这事包在我身上。”

    心思透澈的桑淮并不明白顾盈盈这个包在她身上究竟包含了什么,但她还是含着一眼窝的泪,郑重的点了头。

    桑淮这人,心大的很,哭过也便忘了,所以过了两日当她接过顾盈盈谨慎递过来的小瓷瓶的时候,无比疑惑。